暗红色的刑场领域在身后彻底消失,那股如同实质、扼住灵魂喉咙的死亡威压也随之散去。张大山只觉得浑身一轻,随即是无边无际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他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,所有力气、功德、神识,都从那个破口疯狂倾泻而出。
视线模糊,双耳嗡鸣,他甚至无法维持站立,在冲出领域的瞬间,一个踉跄,向前扑倒。
“稳住。”
一个沉稳冰冷的意念传入他几乎停滞的识海。同时,一股柔和的魂力将他托住。是丙拾柒。这位绿色的地府巡游,一手夹着依旧昏迷的石小山,另一手以精妙的魂力操控,堪堪扶住了即将栽倒的张大山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,喉头一甜,一股带着煞气腥甜的暗沉血液,不受控制地涌出嘴角,滴落在身前干涸的土地上。
“走……快走……回……云山御景……”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,从牙缝里挤出指令。每说一个字,胸腔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。
丙拾柒不再回应,只是那托住他的魂力更凝实了几分。下一刻,青碧色的魂光将两人一傀完全包裹,化作一道几乎融入深沉夜色的黯淡流光,不再走大路,而是沿着城市边缘的阴影,朝着云山御景公寓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。
返回公寓的过程,在张大山的感知里模糊而漫长。身体的疼痛无处不在,骨骼像是被拆散重组,经脉中空空如也,偏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、冰冷的刑伐之刃在来回穿刺、切割——那是刽子手·张残留的凶煞之气,如同跗骨之蛆,在不断侵蚀他的生机。识海更是糟糕,如同被一场毁灭性的风暴肆虐过,一片混沌,意念难以凝聚,连与潘舜那平日里清晰无比的灵魂连接,此刻也变得微弱不堪,时断时续。
“……小子,紧守灵台……意念沉入丹田,观想……最基础的聚灵符纹……稳住,稳住识海……”潘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,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弱,如同风中残烛,“此番……伤及根本了……煞气侵魂,非…非一日之功可愈……”
张大山依言,在颠簸和无处不在的痛苦中,艰难地、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勾勒那最简单、最熟悉的聚灵符纹线条。每凝聚意念画出一笔,都如同用烧红的铁钎在搅动脑髓,痛楚难当,冷汗浸透了早已破损的衣服。但他知道,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,一旦意识彻底沉沦,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熟悉的失重感传来,随即是平稳的落地。模糊的视线里,是他公寓那冷色调的天花板。
丙拾柒效率极高,它将气息奄奄的张大山安置在主卧的床上,将依旧昏迷但呼吸已趋平稳的石小山放在了客房的床上。石小山主要是被领域的恐怖威压震晕,神魂受激,但本身并未受到直接攻击,在丙拾柒输入一丝精纯的安抚性魂力后,身体机能已在自行恢复。
而张大山的情况,则要严重无数倍。
丙拾柒那模糊的绿色光影静立在床边,沉默地“注视”着他。它没有治疗阳世之人肉身与神魂的手段,只能清晰地感应到,张大山的气息如同漏底的舟船,正在不断下沉,生命之火摇曳不定。那萦绕在他体表、不断试图钻入其体内的凶煞之气,更是让它这地府正牌巡游都感到一阵厌恶。
“守护……直至……召唤时限……”丙拾柒发出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,随即,它的身形逐渐淡化,最终化为一道微不可察的青芒,投入了张大山放在床头、屏幕内裂纹路似乎又蔓延了几分的手机之中。它的召唤时限将至,需要返回地府APP的契约空间内汲取阴气休养。
公寓里,顿时陷入一片死寂。只剩下张大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,以及隔壁房间石小山逐渐平稳的呼吸声。
黑暗与剧痛,如同无边的潮水,最终吞噬了张大山最后一点意识。
……
张大山是在极度的干渴和撕裂般的剧痛中醒来的。
窗外天光大量,刺得他刚刚睁开的眼睛一阵酸涩,看东西都带着重影。他尝试挪动一下身体,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生了锈,又被强行扭动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胸口一阵憋闷,他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这一次,倒是没有咳出血,但喉咙和胸腔的火辣痛感丝毫未减。
“你醒了?!”
一个带着明显惊喜和浓浓担忧的女声在卧室门口响起。
张大山勉强转动僵硬的脖颈,逆着光,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,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。是钱倩倩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张大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个字都摩擦着疼痛的喉咙。
“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,心里不踏实,就打到了‘安居置业’。”钱倩倩走到床边,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,动作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,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,“王强接的,他说你可能在家休息,但他也联系不上你,很担心。正好我就在这附近办事,就……就冒昧过来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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