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园深处那场无形的“降频战争”留下的后遗症,如同附骨之疽。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的窒息感,太阳穴突突的胀痛,还有那股盘桓在胃里的恶心眩晕,即便逃回老王修车铺那混杂着机油和铁锈气息的堡垒,也久久未能散去。林柚瘫坐在油腻的旧轮胎上,脸色苍白,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发闷的胸口。周默靠墙站着,闭着眼,眉头紧锁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那只握着神秘扳手的手,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,仿佛还在抵抗着那来自地底的低频“心跳”。
“不是干扰…是武器…”周默的声音沙哑,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,“能直接作用于内脏…蜂巢…已经不需要猫叫来堵嘴了…它可以直接让人闭嘴…永远闭嘴。”
扳手的电子眼闪烁着警戒的红光,将最后捕捉到的低频武器频谱特征标红加密存储。屏幕上那个一闪即逝的、如同痛苦神经信号的微小波形,被林柚特别标注了出来,像一个幽暗的谜题。
疗养院东北角的狗洞、血液里消失的金属信号、垃圾场的“蓝色恶魔”空瓶、身份环带的强制萌化、无处不在的《微笑曲》…还有这能杀人于无形的次声波武器!蜂巢的阴影,正从虚拟与现实、从精神到肉体,全方位地吞噬着这座城市!而父亲林建国,这个被“和谐核心”彻底“优化”过的老人,他支离破碎的意识和残破的身体,是否还保留着揭开这黑暗真相的最后碎片?
这个念头像冰冷的火焰,灼烧着林柚疲惫不堪的神经。她猛地站起身,动作牵扯到残留的不适,身体晃了一下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:“周默,我得去疗养院!现在!我爸…他可能…”
周默睁开眼,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柚苍白的脸和她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。他没有劝阻,只是点了点头,声音低沉:“小心。蜂巢的反制…比我们想象的更快、更狠。扳手,最高警戒模式,寸步不离。”
“遵命…核心协议…保护林小乐…优先级…最高…”扳手的电子眼红蓝交替闪烁,液压关节发出充满力量的嗡鸣,如同即将出征的钢铁护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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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洲宁静港湾疗养院,即使在夜色中也灯火通明,巨大的蜂巢LOGO在主体建筑顶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。这里没有普通医院的喧嚣,只有一种刻意营造的、令人窒息的“宁静”。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,轻柔的《微笑曲》如同背景白噪音,无处不在,渗透进每一个角落。
林柚穿着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,脸上带着刻意练习过的、混杂着担忧和疲惫的家属表情。扳手跟在她身后半步,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机械声,电子眼调成温和的蓝光,努力扮演着一台功能简单的辅助陪伴机械犬。门口的安保机器人扫描了林柚的身份信息(提前做过无害化伪装)和扳手的“宠物服务编码”(老王不知从哪搞来的),绿灯闪烁,冰冷的电子音响起:“访客身份确认。请保持安静,遵守探视时间。”
踏入内部,那种压抑的“宁静”感更加强烈。走廊宽敞明亮,铺着吸音地毯,墙壁是柔和的米色,挂着虚假的风景画。穿着淡蓝色制服的护工步履轻缓,脸上挂着标准化的、如同复制粘贴般的“关怀式”微笑,眼神却空洞得像玻璃珠子。几乎每个老人的手腕上都戴着蜂巢的环带,他们或坐或卧在宽敞的活动区,眼神大多呆滞地望着虚空,脸上是那种被“优化”过的、近乎麻木的平静。偶尔有轻微的咳嗽或呻吟,也很快被轻柔的《微笑曲》淹没。
林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这不像疗养院,更像一个巨大的、精致的生命陈列馆。父亲…就被“陈列”在这样的地方吗?
在护工程式化的引导下,林柚和扳手来到了三楼东翼的一间独立病房。推开门,一股更浓的药味混合着老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房间很大,设施齐全,甚至称得上奢华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庭院景观。但这精致的牢笼里,只有一片死寂。
林建国躺在房间中央宽大的医疗床上,身上连着几根维持生命体征的管线。他瘦得脱了形,眼窝深陷,皮肤是病态的蜡黄,松弛地包裹着骨头。他睁着眼睛,但瞳孔涣散,毫无焦点地望着天花板,像两潭枯竭的死水。床头的心率监测仪发出规律而微弱的“嘀…嘀…”声,屏幕上绿色的光点沿着一条近乎平直的基线缓慢爬行,几乎没有起伏。
这就是父亲…那个曾经用粗糙的大手笨拙地给她扎羊角辫,那个会为了给她做小风车熬到深夜,那个在账本上刻下“忘女=1000”的父亲…被蜂巢的“优化”变成了一具仅剩呼吸的空壳。
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柚。她踉跄一步,扑到床边,紧紧抓住父亲那只枯瘦冰凉、布满针孔和老年斑的手。熟悉的机油味早已被消毒水和衰老的气息取代。
“爸…”一声破碎的呼唤哽在喉咙里,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,大颗大颗砸落在洁白的床单上,洇开深色的圆点。“是我…柚柚…我来了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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