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风裹着七月的热气,卷过南城禁毒支队的楼顶天台。沈严靠着锈迹斑斑的护栏,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,烫得他猛一哆嗦,才想起该掐灭。烟蒂被他精准地弹进两米外的垃圾桶,发出轻微的碰撞声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回头时,看见林小满正站在天台入口,手里攥着个笔记本电脑,像只误入陌生领地的鹿。路灯的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,把她眼下的淡青色照得分明——为了校准719行动的布控模型,她已经在数据室熬了两个通宵。
“队长。”她小声喊了句,脚步没动,像是在犹豫该不该上来。
沈严挑眉,往旁边挪了挪,让出半米护栏:“上来吹风,还是来查我有没有摸鱼?”
这话里带着点前几天没消的火药味,却没了之前的冷硬。林小满抿了抿唇,抱着电脑走过去,在他旁边站定,目光却飘向远处的夜空。南城的光污染太重,星星稀稀拉拉的,只有几颗亮得扎眼,像被人随手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。
“模型最终版发你邮箱了。”她盯着那颗最亮的星,声音很轻,“物流园的监控死角、毒贩可能的撤离路线,还有备用方案的时间节点,都标清楚了。”
沈严“嗯”了一声,没看手机。他知道她做事向来周全,哪怕前几天因为冷藏车的事被全队嘲笑“纸上谈兵”,她也没在数据里掺过半分水分。那天在海鲜市场,他吼她“数据能挡子弹吗”,事后看着她红着眼圈却依然挺直脊背的样子,心里其实有点发涩。
“老张以前总说,”他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等破了这案子,就带我们去他老家的海边。”
林小满转过头,眼里闪过一丝好奇。关于老张,她只知道是个牺牲在线人的岗位上的老警察,是沈严提起时会放柔语气的人。
“他老家在湛江,”沈严望着远处模糊的海岸线轮廓,嘴角扯出点笑意,“说那里的生蚝不用蘸料都鲜得掉眉毛。凌晨三点去码头等,刚捞上来的带着海水,撬开壳直接吃,腥气里裹着甜。”
他描述得太具体,林小满仿佛真的闻到了那股带着咸湿海风的腥味,鼻尖微微发酸。她想起老张死在废弃仓库里的样子,掌心那两个血写的“深海”字,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至今不敢碰。
“等抓住‘深海’,”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有点闷,“我请你吃。”
沈严侧头看她。月光落在她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让她平日里透着锐气的眼神柔和了不少。他忽然发现,这个总穿着制式衬衫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军队文职,其实比他想象中要柔软得多——就像她做的数据分析,看似冰冷的数字背后,藏着的是不想再有人牺牲的执拗。
“你不怕又吃错?”他故意逗她,语气里却没了嘲讽。
林小满被噎了一下,随即瞪他:“这次我提前查好海鲜市场的营业时间,保证不会再把毒贩的车和生蚝车搞混。”
沈严低低地笑出声。这是林小满来队里这么久,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鲜活的表情,像被石子荡起涟漪的水,一下子生动起来。他忽然觉得,这阵子因为“深海”案攒下的戾气,好像被这声笑冲散了不少。
“说真的,”他收敛了笑意,语气沉了沉,“明天的行动,别往前冲。你的位置在指挥车,把数据盯好就行。”
林小满皱眉:“可我对模型最熟,万一现场有变动——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沈严打断她,声音硬了几分,“缉毒不是敲键盘,子弹没长眼睛。”他顿了顿,想起三天前在荒林里,她为了捡地窖里的证据摔下去,脚踝肿得像个馒头,却咬着牙说“没事”,心里就一阵发紧,“老张已经走了,我不能再让队里任何人出事,包括你。”
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,却像块石头砸在林小满心上,沉甸甸的。她看着沈严的侧脸,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,路灯的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棱角,藏着她看不懂的疲惫和坚硬。她忽然想起队员们私下说的,沈严三年前为了救一个新人,硬生生挨了毒贩一枪,子弹至今还留在肩胛骨里。
“我爸以前总说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越是危险的地方,越需要有人把后背交给对方。”
沈严猛地转头看她。林小满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,那里停泊着几艘货轮,灯火像浮在水上的星星。她很少提起父亲,只在档案里写着“父亲林建军,前军方科研人员,2018年失踪”。但沈严在老张的日记里见过“林工”这个称呼,知道她父亲和“深海”脱不了干系,也知道这是她心里最不敢碰的刺。
“他失踪前,给我留了条项链。”林小满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链,吊坠是个小小的船锚,“说等我想明白‘家’的方向,就知道他去了哪里。”
沈严没说话。他想起老张日记里那句“林工好像不愿意”,想起冷藏车GPS指向的军事管理区,想起毒贩手机里那张林建军的照片——这个失踪了五年的前军方科研人员,像个巨大的谜团,笼罩在“深海”案的上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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