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冶铁坊的硫磺味飘进船坞时,周大锤正指挥着木工往主龙骨上钉船板。楠木船板浸过桐油,在雾里泛着暗光,王小铁蹲在龙骨下,用铁钳把船钉敲得严丝合缝,每敲一下,就往钉帽上抹点石墨粉——是赵昺教的,说“石墨能防海水锈,船板十年都不会松”。
“小铁,再往左边挪挪,这钉得对准龙骨榫头!”周大锤踩着木架喊,手里的墨斗“啪”地弹出道线,正好落在船板中间。王小铁应着,膝盖在船坞的湿泥上蹭出块黑印,却没顾上擦——这船是要载着弟兄们打元兵的,一点都不能马虎。
突然,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哨响——是巡逻的禁军发现动静了。赵昺刚从分田册上抬起头,就见张勇提着个捆得结实的汉子跑过来,汉子穿着流民的粗布衣,怀里却藏着块元军的铜腰牌,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墨痕——是之前在议事厅偷看防御图的细作!
“说!阿剌罕的回回炮藏在哪?”张勇把汉子按在石墙上,短刀架在他脖子上。汉子哆嗦着,眼神却往冶铁坊的方向瞟,赵昺立刻明白,他是想知道福字炮的数量,冷声道:“别白费心思,你今天不说,就等着喂山里的狼。”
汉子咬了咬牙,终是撑不住,断断续续地说:“回回炮……有三门,藏在汀州西的山坳里,阿剌罕说……三天后用回回炮轰开走马岭的石墙……”
“还有呢?元兵的骑兵分几路来?”赵昺追问。
“分两路……一路从正面攻走马岭,一路绕去藏兵洞后门……抢藏宝洞的粮草……”汉子的声音越来越小,头垂得更低。
张勇刚要再问,就见陆仲远匆匆赶来,手里拿着本粮账,脸色发白:“殿下,粮库的账对不上!少了五十石糙米,怕是……还有细作没抓到!”
赵昺心里一沉——粮库是士族子弟李修在管,李修是原临安府尹之子,属陆仲远的旧臣派。他没立刻发作,只是对张勇说:“把这细作关起来,派两个人看着,别让他咬舌。”又转头对陆仲远说:“李修在哪?带我去粮库。”
粮库在藏兵洞的侧厅,五十石糙米堆在角落,袋口有被割开的痕迹,地上还留着半个士族子弟常穿的锦缎鞋印。李修正蹲在地上假装查账,见赵昺进来,手都抖了,账本掉在地上,露出里面夹着的张纸条——是元兵写的“事成后封你为汀州主簿”。
“李修,你可知罪?”赵昺捡起纸条,声音冷得像冰。
李修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哭着说:“殿下饶命!元兵抓了我爹娘,逼我偷粮…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
陆仲远站在一旁,脸涨得通红——李修是他推荐管粮库的,如今出了这档事,他难辞其咎。“殿下,臣识人不明,请治臣的罪!”他躬身请罪,语气里满是愧疚。
赵昺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修,又看了看满脸自责的陆仲远,沉默了会儿,说:“把李修关起来,等战后再处置——你爹娘,我会派人去救。”又对陆仲远说:“陆先生,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,粮库得赶紧换可靠的人管,你看谁合适?”
陆仲远愣了愣,没想到赵昺没追责,反而让他推荐人。他定了定神,说:“流民老李识字,又懂农活,做事踏实,让他管粮库,臣愿协助他对账。”
赵昺点点头——陆仲远愿意推荐流民,说明他的观念真的在变。“就按你说的办,现在去把老李叫来,尽快盘清粮库的账。”
陆仲远躬身应下,转身去找老李时,脚步比平时稳了些——他突然明白,赵昺要的不是“追责”,是“守住潜龙寨”,这点,比什么都重要。
午后的备战更紧了。王老铁带着冶铁坊的人,把新铸的三门福字炮往走马岭的箭楼搬,炮身用红布裹着,是畲族的“吉兆”,蓝珠说“红布能镇住元兵的邪气”。阿牛带着乡勇队的汉子,在走马岭下挖第二层陷马坑,坑底除了铁蒺藜,还埋了周大锤做的“木刺桩”——削尖的硬木,用桐油泡过,比铁蒺藜还锋利。
“阿牛,坑挖深点,元兵的马腿长,浅了挡不住!”张勇拿着定尺量坑深,每挖够三尺,就往坑里插根木刺桩。阿牛擦了擦汗,手里的锄头挥得更快:“俺知道!这坑得让元兵的马进来就别想出去!”
蓝飞虎带着三百畲兵赶来支援,他们扛着捆好的竹箭,箭头上都涂了畲族的草药——见血封喉,是畲婆婆熬的。“赵先生,俺们畲族的后生都准备好了,元兵敢来,就让他们尝尝竹箭的厉害!”蓝飞虎拍着胸脯说,腰间的弯刀闪着冷光。
赵昺领着他往藏兵洞的后门走,那里的山道窄,只能过两人并行,是元兵绕后的必经之路。“蓝统领,你带一百畲兵守在这,用滚石堵路,元兵来了,就往下扔滚石和震天雷。”
蓝飞虎立刻点头,带着畲兵往山道旁的石崖上爬,手里的绳索捆着滚石,只等元兵来。石崖下的山道旁,还埋了畲族的“绊马索”——浸过桐油的麻绳,藏在草丛里,元兵的马一踩就会被绊倒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