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兵洞的冶铁坊里,王小铁正蹲在新砌的高炉前,往风箱拉杆上缠麻绳。这风箱是他按赵昺画的图纸改的——原来的手拉风箱得两人轮换,现在改成脚踏的,一个人就能操作,鼓进炉里的风又稳又急。“爹,你看这火苗!”小铁脚踩拉杆,炉口的火苗“呼”地窜起半尺高,映得他脸上通红。
王老铁拄着拐凑过来,用铁钳夹起块红热的铁坯。铁坯在砧上砸得叮当响,溅出的火星落在地上,烫出一个个小黑点。“比以前快了三成。”老铁眯着眼看铁坯的成色,“这脚踏风箱攒劲,照这样,一天能多打二十根铁蒺藜。”
赵昺站在炉边,手里捏着块石墨——是昨天从深山硝矿旁找到的。“把这石墨碾碎,和黏土混在一起。”他往泥模上撒了些粉末,“做炮筒的泥模掺了石墨,耐高温,铸出来的炮不会裂。”
王匠头正好从火药坊过来,手里捧着个刚铸好的小炮模型。“赵先生这法子管用。”他指着模型上的纹路,“上次铸炮裂了三道缝,这次用石墨泥模,光溜溜的没一点瑕疵。”
洞外的梯田里,蓝珠的姐姐蓝月正带着畲族姊妹们薅草。占城稻的秧苗已经半尺高,青郁郁的铺在坡上。“赵先生说的‘堆肥’真管用。”蓝月直起身,擦了擦汗,指了指田埂上的粪堆,“去年撒草木灰,稻子稀稀拉拉的,今年掺了腐熟的草料,苗秆都比去年粗。”
一个穿蓝布衫的姊妹往溪里舀水浇苗,水花溅在秧叶上,滚成一颗颗小水珠。“畲寨的老人们说,这稻子是‘神苗’,能长两米高。”她往藏兵洞的方向望,“等秋收了,咱们就不用天天啃糙米饼了。”
蓝月笑了笑,往田埂下的地窖走——那里存着赵昺带来的占城稻种,用陶罐封着,底下垫着干稻草。“得把种籽晒晒太阳。”她打开陶罐,稻种的清香飘出来,粒大饱满,比本地稻子圆实不少。“赵先生说,这稻子一年能收两季,咱们的粮囤能装满了。”
午后,泉州商人赛义德的船队靠了岸。林啸带着弟兄们往藏兵洞搬货,大麻袋里装着火油、硫磺,还有几匹细布——是赛义德送的,说“给弟兄们做冬衣”。赛义德的管家哈桑跟在后面,手里捧着个木盒,见了赵昺就鞠躬:“老爷说,元廷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阿剌罕要亲自来剿匪,带了五千骑兵,三天后到汀州。”
赵昺心里一沉,往关隘图上的汀州位置划了道线。五千骑兵,比之前的孛罗部多了两倍,走马岭的石墙怕是挡不住。“赛义德有没有说,阿剌罕的粮草藏在哪?”
“在汀州西仓,由百户帖木儿看守。”哈桑打开木盒,里面是张西仓的布防图,“老爷说,他在汀州的商栈有个地窖,能藏五十人,可做内应。”
送走哈桑,赵昺立刻召集张勇、蓝飞虎、王匠头议事。石桌上的地图摊开,汀州西仓被圈了个红圈,旁边注着“粮草三千石,守军两百”。“阿剌罕的骑兵耗粮大,只要烧了西仓,他的人马撑不过五天。”赵昺用炭笔在图上画了条虚线,“今夜派五十人,由林啸带队,从赛义德的地窖潜入,烧了粮草就走。”
“走马岭怎么办?”张勇追问,“要是阿剌罕趁夜攻岭……”
“我守走马岭。”蓝飞虎拍了拍腰间的弯刀,“畲族的后生们在岭上埋了二十门竹炮,阿剌罕敢来,就让他尝尝‘铁雨’的滋味。”
王匠头突然开口:“我有个法子,能让竹炮更厉害。”他往火药坊的方向指,“在炮筒里塞些‘响箭’,箭杆上绑火药包,射出后能在空中炸开,比碎石攒劲。”
赵昺眼睛一亮:“就这么办!阿木,你带弟兄们连夜做响箭,越多越好。”
入夜后,藏兵洞的灯火全亮了。冶铁坊里,王小铁的脚踏风箱踩得飞快,高炉的火苗映红了半个洞;火药坊里,阿木和王匠头在装响箭,引线缠得又紧又匀;梯田边,蓝月带着姊妹们往竹炮阵地送水和糙米饼,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得像猫。
赵昺站在走马岭的石墙上,望着汀州的方向。夜色里,那里的灯火像颗颗鬼火,阿剌罕的骑兵正在路上。他摸了摸腰间的短铳——这是王老铁按他画的图纸锻打的,射程五十步,能装三颗铁弹。现代的记忆和古代的现实在这一刻交织,他突然明白,所谓“立足”,不是守住一座洞,而是让跟着他的人,在这乱世里有胆气活下去。
三更天,林啸带着五十弟兄出发了。他们沿着寒溪往汀州走,腰间的弯刀用布裹着,免得碰出声响。蓝珠站在洞口送他们,竹篮里装着刚熬的薄荷汤:“路上喝,解乏。”
林啸接过汤碗,往藏兵洞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。石墙上的红灯笼亮得很,像颗悬在黑夜里的星。“放心,天亮前准回来。”
天快亮时,汀州方向突然升起一团火光。赵昺在走马岭上看得清楚,那是西仓的位置。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枪,枪杆上的木纹硌着掌心——阿剌罕的骑兵,该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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