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马岭的雨停时,汀州硝石矿的消息顺着寒溪漂进了藏兵洞。李三郎派来的信使是个十三岁的少年,裤腿卷到膝盖,小腿上沾着矿洞的黑泥。“矿上的弟兄们说,”少年扒着石桌喘气,手里攥着块硝石,“洞深处的硝土更纯,就是渗水厉害,得用木板挡着才能挖。”
赵昺接过硝石,在手里掂了掂。石桌上还摊着阿木画的火药配方,旁边堆着从泉州换来的硫磺——赛义德这次捎来的硫磺里混了些硝石,阿木说“正好省了提纯的功夫”。“让矿上的弟兄别急着往深了挖。”赵昺往少年碗里倒了些糙米,“先把洞口的浅土挖干净,用木板搭个棚子挡雨,免得硝土被水泡了。”
少年扒着碗边点头,嘴里塞满了糙米:“李三郎哥还说,汀州城里的元兵把粮仓守得紧,咱们的人想混进去,得等夜里换岗的时候。”
“让他再等等。”赵昺指了指石墙上的关隘图,“走马岭刚打退元兵,漳州总兵肯定会盯紧汀州,现在去太冒险。”他顿了顿,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里面是二十文钱,“你回汀州时,把这个给矿上的刘二,让他买些麻线,编些小筐装硝石,免得路上撒了。”
少年把钱揣进怀里,往洞外跑时,正撞见蓝珠背着药篓从涧边回来。药篓里装着刚采的续断草,叶片上还挂着水珠。“阿木说矿上的弟兄有不少人受了擦伤。”蓝珠把药篓放在石桌上,指尖捏着片续断草,“这草熬了汁涂在伤口上,比麻布包扎管用。”
赵昺往药篓里瞥了眼,里面还有些晒干的艾草。“让畲寨的姊妹们帮忙熬药。”他往藏兵洞深处走,“阿木的火药坊缺人手,你去跟蓝飞虎说,再派十个后生过来——最好是会编竹器的,能帮着扎火药包的引线。”
藏兵洞的铁匠炉这时正烧得旺。王老铁的儿子王小铁蹲在炉边,用铁钳夹着块红热的铁坯,往砧上砸得叮当响。铁坯是从元兵丢弃的盾牌上拆下来的,被砸成了窄窄的铁条——阿木说“正好做火药包的引信管”。“爹说这铁得淬三遍水才硬。”王小铁抹了把脸上的汗,铁钳上的火星溅在他的补丁短褂上,烫出个小黑点。
王老铁拄着拐站在旁,手里转着个陶碗,碗里是刚熬好的硝石水。“阿木的火药包引信得用铁管套着,”他用拐尖敲了敲铁条,“不然被雨淋湿了,就点不着了。”他往炉里添了块木炭,火苗窜起来,映得石墙上的关隘图忽明忽暗,“汀州矿上的硝石要是能按时送来,咱们这个月能多造三十个火药包。”
洞外的枫树林里,张勇正带着弟兄们练枪。二十个后生排成两列,手里的长枪都是用走马岭的硬木削的,枪尖裹着铁皮——王老铁昨夜赶工锻打的。“扎枪要沉肩,”张勇站在队前,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,“枪尖要对准对方的胸口,别光想着用力,得准。”
一个后生的枪尖晃了晃,差点扎到前面的人。张勇走过去,握住他的手腕:“手腕别僵,像摇橹那样——你在家摇过船吗?”
后生红着脸点头:“俺家在寒溪边上,爹是撑筏子的。”
“那就像摇筏子的橹。”张勇帮他调整姿势,“力道从腰上发,经胳膊传到手腕,枪尖自然就稳了。”
后生试着扎了一枪,枪尖果然不晃了。张勇拍了拍他的肩:“好样的。等元兵再来,你就用这招扎他们的马腿。”
午后的太阳晒得枫树叶发亮。赵昺坐在石崖上,望着寒溪里漂来的木筏——是矿上的弟兄送硝石来了。筏子上堆着十几个竹筐,筐里的硝石白花花的,被太阳照得晃眼。刘二站在筏头,手里握着根长篙,篙尖上还挂着片矿洞的苔藓。
“洞浅处的硝土挖得差不多了。”刘二把筏子拴在石桩上,黑脸上的汗珠往下掉,“弟兄们想往深处挖,就是渗水厉害,得用木板挡着。李三郎哥说汀州城里的木板都被元兵征去修城墙了,咱们得自己砍树做。”
赵昺往枫树林指了指:“让弟兄们砍些细点的树,粗的留着做了望台的木架。”他顿了顿,往石桌上的陶罐里舀了些盐,“这是从福州水寨抢来的盐,你带回去给矿上的弟兄,熬硝石的时候撒点盐,能让硝石更纯。”
刘二把盐揣进怀里,往藏兵洞深处望了眼:“阿木的火药坊还缺硝石不?矿上的弟兄说,只要能挡住渗水,一天能挖两筐。”
“够了。”赵昺笑了笑,“阿木说这些硝石能造五十个火药包,够走马岭和鹰嘴崖用一阵子了。”他往寒溪下游指了指,“你回汀州时,绕去畲寨一趟,告诉蓝飞虎,矿上需要十个会编竹筐的后生,让他派来。”
刘二应着,刚要解开筏子的绳子,就见阿木从火药坊跑出来,手里举着个陶罐:“刘二哥!你看这个!”陶罐里装着黑褐色的药粉,是他刚配好的火药,“我按寨老的方子多加了些硫磺,刚才在涧边试了试,能炸碎半块青石!”
刘二往陶罐里瞥了眼,伸手沾了点药粉,捻了捻:“这东西真能炸碎青石?那矿上挖硝土就不用费劲了——直接用火药炸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