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东方天际才晕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,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凉意在空气里漫着。
江奔宇是被院外老母鸡第一声清亮的啼叫唤醒的,他揉了揉眼睛,坐起身时,能感觉到身边媳妇起床后床板留的余温——这床是他翻新过的,床上还垫了些新的稻草,睡着比硬板床踏实多了。
他摸黑穿上叠在床边的粗布外套,外套上还沾着昨天田里的泥土气息,混着点青草的味道,闻着竟不觉得脏,反倒有种接地气的踏实。脚下的布鞋也是找旧的穿,鞋帮磨得有些薄,但鞋底纳得厚实,踩在泥地里不容易打滑。
江奔宇简单洗漱了一把,冰凉的山泉水泼在脸上,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,他拿起灶台上蒸着,用布包着的玉米饼子——这是媳妇秦嫣凤特意早起给他蒸的,还热乎着,咬了一口,粗糙的饼子带着玉米的清甜,嚼起来格外香。随后叮嘱媳妇秦嫣凤几句后,又把她扶回去房间里后,才骑车出门。
骑着自行车刚来到晒谷场,就看见七叔覃德昌扛着铁耙的木柄站在那儿,七叔穿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上衣,袖口卷到胳膊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,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,那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印记。他肩上的木柄黝黑发亮,一看就用了好些年,铁耙齿被晨光映得泛着点冷光,边缘还沾着上次犁地时的干泥屑。
“小宇,来了?”七叔看见他,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“走,老黄已经在田里等着了,今早凉快,正好干活。”
江奔宇赶紧应了声,停好自行车后,快步跟上七叔的脚步。田埂上还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水,踩上去软乎乎的,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,凉丝丝地贴在腿上。
路边的野草已经冒出了嫩绿色的芽尖,有的顶着小小的露珠,像撒了一把碎珍珠,风一吹,露珠滚落在泥土里,没了踪影。远处的树抽出了新枝,嫩黄的枝条垂下来,被风轻轻一吹,就晃悠悠地摆着,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。
没走多久,就看见老黄站在田埂边,它是一头黄褐色的老牛,年纪不小了,背上的毛有些地方已经发白,但身形依旧壮实。看见江奔宇和七叔,老黄“哞”地叫了一声,甩了甩尾巴,尾巴尖上还沾着几根青草。
“先把铁耙接好,”七叔放下肩上的木柄,蹲在地上,又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铁耙齿和一捆细铁丝,“这木柄是去年冬天我用老茶木做的,结实,你看这纹路,都是顺的,不容易断。”江奔宇凑过去看,木柄上确实有清晰的木纹,摸上去光滑,应该是被七叔用砂纸磨过好几次。
七叔把铁耙齿放在木柄的凹槽里,调整了好几次位置,直到严丝合缝,才拿起铁丝,用钳子夹着一头,从木柄的孔里穿过去,再绕着铁耙齿的根部缠了两圈,然后用力一拧,铁丝就紧紧地固定住了。他的手指很粗,指关节突出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,但动作却格外灵活,每拧一下铁丝,都要凑到眼前看一眼,生怕没固定牢。
“小宇,递我把锤子。”七叔头也没抬地说。江奔宇赶紧从布包里翻出小铁锤,递到七叔手里。七叔接过锤子,轻轻敲了敲铁丝的接口处,让铁丝嵌得更紧,“这铁耙齿要是松了,耙地的时候容易掉,到时候还得返工,耽误事。”
江奔宇点点头,蹲在旁边帮忙扶着木柄,看着七叔的动作,心里不由得佩服——七叔干农活的手艺,都是几十年练出来的。阳光慢慢爬上来,越过远处的树梢,洒在他们身上,暖洋洋的,一点也不刺眼。田埂边的蒲公英冒出了嫩黄的花骨朵,几只小蜜蜂嗡嗡地围着转,偶尔有蜻蜓飞过,翅膀在阳光下闪着透明的光。
等七叔把最后一根铁丝固定好,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,拿起铁耙试了试,沉甸甸的,“成了,这铁耙能用了。”他把铁耙放在地上,对江奔宇说,“小宇,一会儿耙地的时候,你在前面拉着绳,我在后面扶着耙,咱们俩配合着来。”
江奔宇看着七叔递过来的麻绳,绳子是用麻草搓的,粗细均匀,上面还带着点麻草的清香。他接过绳子,握在手里,能感觉到绳子的粗糙,“七叔,我该怎么拉?”
“你就顺着老黄的方向,稍微往前带点劲,不用太用力,”七叔一边说着,一边把铁耙的套绳往老黄身上套,老黄很配合地低下头,任由七叔摆弄,“耙的时候要走得匀,不能快也不能慢,快了土块打不碎,慢了效率太低。你看这田里的土,昨天刚犁过,还带着大块的泥疙瘩,得把它们都耙碎了,后面碾地才好弄。”
老黄似乎也知道今天要干新活,显得比昨天精神了些,耳朵时不时扇动一下,甩着尾巴,看着他们摆弄铁耙。七叔把套绳系紧,拍了拍老黄的背,声音温和:“老伙计,今天换个活,加把劲。”老黄“哞”了一声,像是在答应。
一切准备就绪,七叔喊了一声“驾”,老黄便迈开蹄子,慢悠悠地往前面走去。它的蹄子踩在泥地里,发出“噗嗤噗嗤”的声音,溅起小小的泥点,落在田埂边的草叶上。铁耙的齿尖扎进土里,随着老黄的步伐,一点点把犁出来的土块勾起来,再打散。江奔宇在前面牵着绳,跟着老黄的步子走,眼睛紧紧盯着铁耙后面的泥土——那些原本拳头大的土块,被铁耙的齿一耙,就碎成了小块,像是被揉过的面团,看着软乎乎的,沾在铁耙齿上,又随着铁耙的移动掉下来,混在泥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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