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1章 春耕犁田

2025-11-02 2016字 0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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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蛰刚过,古乡村的晨雾还没来得及散尽,就被田埂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戳出了好些窟窿。

天刚蒙蒙亮,江奔宇就从蛤蟆湾来到村东头那棵老榕树下,榕树的枝桠上还挂着零星的雾花,可生产队的社员们已经扛着犁、牵着牛,踩着田边结了薄雾的枯草往地里赶了——春耕这桩全年最大的事,总算踩着节气的鼓点,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
江奔宇揣着个热乎乎的番薯面饼子,跟在覃德昌身后往自家生产队的水田走。饼子是昨晚烙的,今早加热一下,番薯粉面里掺了点小米,咬一口喷香,边角还带着铁锅的焦糊味。他一边嚼一边瞅着四周,只见平日里还算宽敞的田埂上,这会儿挤得满满当当全是人:村中的李家婶子扛着耙子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沾着泥点的小腿;村头的生产队的林大叔牵着他家那匹黑鬃马,马背上搭着磨得发亮的木磙子,马尾巴时不时甩一下,赶开绕着马腿转的晨露;就连平日里总爱聚在蛤蟆湾榨油坊里唠嗑的同村老伙计们,全被拉到田里帮忙了。

“小宇,把你那牛绳攥紧点,老黄认生,别让它惊着。”走在前面的覃德昌突然回头,声音裹着晨雾,带着点烟草的沙哑。他手里牵着的老黄牛,是生产队里最年长的牲口,毛色是那种褪了色的棕黄,脊梁骨上有一块浅浅的白毛,像贴了片云。这牛江奔宇熟,去年挑生产队任务时,他还挑帮割牛草的任务,所以也喂过这头老牛,知道它爱吃田埂边的野苜蓿,还知道它干活时爱慢悠悠地倒嚼,哪怕天快黑了,也绝不会因为着急而走歪一步。

江奔宇赶紧把手里的牛绳往紧攥了攥,绳头是用麻绳编的,摸起来糙糙的,上面还沾着老黄昨天夜里蹭的干牛粪屑。“七叔,我记着呢。”他应了一声,目光落在老黄的蹄子上——那蹄子被磨得又厚又圆,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黑泥,显然是早上喂牛时,饲养员已经给它打理过了。

覃德昌是覃龙的七叔,在古乡村种了一辈子田,手里的犁把得比自家孩子还亲。去年江奔宇刚回村插队时,还是覃德昌教他辨稻种、分节气,就连怎么给牛添料,都是七叔手把手教的。这次春耕前,覃龙特意找到七叔,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七叔,小宇是城里来的,没干过多少重活,您多照看照看,别让他累着。”这话江奔宇是偶然听见的,当时心里暖烘烘的,倒不是怕累,就是觉得这份嘱咐里,藏着村里人特有的实在。

两人走到地头时,太阳刚好从东边的山坳里爬出来,金晃晃的光洒在水田里,把田埂边的薄雾照得透亮,一会儿就化成了小水珠,顺着草叶滚进泥土里。这亩水田是生产队的“当家田”,去年种的晚稻收成好,土肥得很,这会儿田面还留着去年收割后剩下的稻茬,黑乎乎的,戳在浅浅的水里,像一群缩着脖子的小老头。

“先把犁套上,老黄认这套家伙式。”覃德昌放下肩上的铁犁,蹲下身来解牛身上的缰绳。那铁犁是前年公社统一发的,犁尖是锰钢做的,闪着冷光,犁杆是硬木的,上面被无数双手摸得油光锃亮,靠近扶手的地方,还刻着一个小小的“覃”字——那是覃德昌怕跟别的队的犁弄混,特意刻上去的。

江奔宇也蹲下来帮忙,手指刚碰到犁杆,就觉得冰凉凉的,还带着点泥土的潮气。他看着覃德昌把犁上的套绳绕在老黄的轭上,动作熟练得像在给自己穿衣服:先把轭架在老黄的脖子上,再把两边的绳扣拉紧,最后用木楔子把绳头固定住,嘴里还念叨着:“老伙计,今儿个又得辛苦你了,中午给你多添两把榨油后豆渣。”

老黄像是听懂了,慢悠悠地甩了甩尾巴,低下头,鼻子在覃德昌的手上蹭了蹭,嘴里还嚼着什么——江奔宇一看,才发现七叔的裤兜里揣着一把榨油后剩的豆渣,刚才蹲下来的时候掉了几块,被老黄捡着吃了。

“行了,你到旁边看着,我先开个垄。”覃德昌扶着犁把站起来,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,搓了搓,然后双手握住犁把,胳膊肘微微弯曲,摆出了干活的架势。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劳动布褂子,袖口卷到胳膊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,上面青筋鼓鼓的,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练出来的。

江奔宇往后退了两步,站在田埂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。只见覃德昌喊了一声“驾”,声音不高,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。老黄像是得了指令,慢悠悠地抬起蹄子,往水田里迈了进去——它的蹄子踩在泥里,发出“噗嗤”一声轻响,溅起小小的泥花,却一点也没晃,走得又稳又直。

铁犁的尖儿刚碰到泥土,就发出了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像是春天里第一声虫鸣。随着老黄往前挪,犁尖一点点扎进土里,把下面的土层整个翻了起来。那新翻出来的泥土是深褐色的,湿乎乎的,还带着点温热的气息——江奔宇凑过去闻了闻,不是花香,也不是饭香,是那种带着生命力的土腥味,混着去年稻茬腐烂的味道,闻着让人心里踏实。泥土里还藏着不少小惊喜:有蜷着身子的蚯蚓,被翻出来后慢悠悠地往土里钻;有几粒没被鸟吃掉的稻种,裹在泥里,像是在睡觉;还有几片去年秋天落下的树叶,在泥里泡得软软的,一捏就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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