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米粥在锅里翻滚出细密的泡沫,香气漫了满厨房,可餐桌旁的空气却像结了层薄冰。萌萌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时,老陈正拿着筷子拨弄碗里的粥,秀琴则低着头,用勺子轻轻刮着碗底,两人都没说话,只有瓷勺碰撞碗壁的“叮叮”声,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。
“爸爸!”萌萌的声音像颗小石子,砸破了这诡异的沉默。她穿着粉色的睡衣,头发翘着个小尾巴,扑到老陈身边,一把抱住他的胳膊,“你怎么提前回来啦?是不是特意陪我去买练习册呀?”
老陈的心猛地软了下来,刚才压在心里的沉重好像被女儿的体温烘化了些。他放下筷子,伸手摸了摸萌萌的头,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头发,眼眶竟有点发热:“是呀,爸爸听说萌萌数学进步了,特意回来陪你去买,还陪你放风筝。”
“太好了!”萌萌欢呼着跳起来,又转向秀琴,“妈妈,周末我们一起去公园好不好?就像我小时候那样,爸爸举着风筝跑,你给我们拍照!”
秀琴抬起头,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,伸手理了理萌萌额前的碎发:“好啊,等周末妈妈不上班,咱们就去。”可她的目光掠过老陈时,还是飞快地躲开了,像是怕被什么看穿。
早餐就在萌萌的叽叽喳喳里过去了。老陈送萌萌去学校,路上小姑娘一直在说学校的事:“我们班新转来个同学,她爸爸也是开货车的,不过她爸爸每周都陪她写作业”“老师说下下周开家长会,爸爸你能去吗?以前都是妈妈去,同学都问我爸爸是不是不在家”。
老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。他想答应,可一想到跑长线的日程,又只能含糊地说:“爸爸尽量,要是实在赶不回来,让妈妈跟你说好不好?”
萌萌的眼神暗了暗,没再说话,只是把头转向窗外。秋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,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,老陈看着女儿的侧脸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——这些年他总说“赚钱养家”,可却忘了,女儿需要的不只是钱,还有他的陪伴。
送完萌萌,老陈没立刻回家,而是开着车在小区附近绕了两圈。他想找个地方静一静,理清心里的乱麻。路过一家便利店时,他进去买了包烟——以前他从不抽烟,可现在却想靠尼古丁麻痹一下心里的疼。他坐在车里,点了根烟,烟雾缭绕中,他又想起早上沙发上的灰色外套,茶几上的烟蒂,还有秀琴慌乱的眼神。
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,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:家里有问题了。
回到家时,客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了,沙发上的灰色外套不见了,茶几上的烟灰缸也没了踪影,连秀琴的睡衣都换成了出门的衣服——她应该是去超市上班了。老陈走到阳台,想把昨天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篮,却在拿起秀琴的真丝衬衫时,顿住了。
那是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,是去年秀琴生日时他买的,花了他半个月的运费。秀琴很喜欢这件衬衫,平时舍不得穿,只有重要的日子才拿出来。可现在,衬衫的领口处,却沾着一点淡淡的古龙水味。
不是他的味道。他常年跑货车,身上要么是柴油味,要么是便宜香皂的味道,从来不用古龙水;也不是邻居老张的味道,老张用的是劣质烟草味的须后水,跟这个完全不一样。这味道很淡,却很清晰,像是有人靠得很近,把味道蹭在了衬衫上。
老陈把衬衫凑到鼻尖,仔细闻了闻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他想起以前秀琴穿这件衬衫的样子,那时候衬衫上只有洗衣液的清香,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皂味,可现在,却多了陌生的古龙水味。
他把衬衫放回洗衣篮,手指却在颤抖。他走到卧室,打开衣柜,想找件干净的衣服换,却在衣柜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盒子——里面装着他们的结婚照。照片上的秀琴穿着红色的婚纱,笑得眼睛都弯了,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,傻傻地搂着她,背景是简陋的婚纱店布景。
那时候他们多穷啊,连婚纱照都只拍了最便宜的套餐,可那时候的笑容,却比现在任何时候都真实。老陈拿起照片,指尖轻轻拂过秀琴的脸,眼眶慢慢红了。他想起刚结婚时,他开着二手小货车,每天跑短途,晚上回家秀琴总会做好饭等着他;想起萌萌出生时,他抱着襁褓里的女儿,激动得哭了;想起以前秀琴总说“老陈,不管你跑多远,我都在家等你”。
可现在,家还是那个家,人还是那个人,怎么就变了呢?
老陈把照片放回盒子里,坐在床沿上,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。他想去找秀琴问清楚,想知道那件灰色外套是谁的,想知道衬衫上的古龙水味是怎么来的,可他又怕——怕得到的答案是他承受不住的,怕这个家真的散了。
中午,老陈决定去超市给秀琴送饭。他在楼下的餐馆炒了两个秀琴爱吃的菜: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,又煮了碗汤。他想,或许面对面好好聊聊,能解开心里的疑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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