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炉火映余生

2025-11-02 1986字 0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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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零二四年的冬天来得早,一场初雪刚过,城郊老街的梧桐叶就落尽了,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,像老人皱巴巴的手指。阿美和老周的“青丝发廊”早就改成了小杂货铺,货架上摆着酱油醋、洗衣粉,还有孩子们爱吃的奶糖,都是老街邻居常要的东西。门口的木质招牌还在,“青丝”两个墨字被雪浸得有点发黑,却依旧透着股过日子的踏实——这是他们退休后的第三年,日子过得像慢熬的粥,温吞,却稠得化不开。

阿美坐在杂货铺的暖炉旁,正织着一条藏青色的围巾。她穿了件枣红色的棉袄,是老周去年冬天给她买的,说“红色显气色”。头发已经全白了,用根黑檀木簪子绾在脑后,露出的鬓角别着朵干了的栀子花——是前几年夏天摘的,压在相框里,昨天翻出来,别在头发上还挺好看。暖炉里烧着蜂窝煤,通红的火光照在她脸上,把眼角的皱纹都烘得软了些。

“阿美,合唱团的李姐来电话,说明天去乌镇的车订好了,早上七点在巷口集合。”老周推门进来,身上带着股寒气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“刚在巷口张大爷那儿买的烤红薯,还热着,你尝尝。”

他穿了件深蓝色的羽绒服,帽子上沾着点雪沫,是阿美去年给他织的,针脚有点歪,却暖和。老周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解开围巾,露出脖子上阿美织的羊毛衫,领口有点松了,是洗了太多次的缘故。

阿美放下毛线活,接过保温桶,打开盖子,烤红薯的甜香立刻飘了出来。红薯烤得焦黑,捏起来软软的,她掰了一半递给老周:“慢点吃,别烫着。”

老周接过红薯,咬了一口,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,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:“还是张大爷烤得好,比咱们自己在家烤的香。对了,明天去乌镇,你把那件灰格子的围巾带上,风大,别冻着脖子。”

“知道了,”阿美笑着说,“你不也一样,把暖手宝带上,你那老寒腿,一到冬天就疼。”

老年合唱团是去年春天组建的,老街的十几个老人凑在一起,每周三下午在社区活动室唱歌。阿美一开始不好意思,觉得自己五音不全,老周就拉着她去,说“唱得好不好没关系,图个热闹”。第一次开口,阿美紧张得声音都抖,老周就在旁边小声帮她合,后来唱得多了,也就放开了,现在还成了合唱团的“女中音”,李姐总说“阿美嗓子亮,唱《茉莉花》最好听”。

这次去乌镇旅游,是合唱团商量了半年的事。老人们都想去江南看看,说“冬天的乌镇有雪,好看”。阿美早就收拾好了行李,里面装着两件棉袄,两双棉鞋,还有给老周带的感冒药——他一到外地就容易感冒。老周则把保温杯、暖手宝、常用的降压药都装在一个帆布包里,包上还印着“红星中学”的字样,是他退休时学校发的,用了三年,洗得发白,却舍不得扔。

第二天早上七点,巷口已经停了辆大巴车,合唱团的老人们都到了,穿着五颜六色的棉袄,像一群过年的孩子。李姐穿了件粉色的羽绒服,手里拿着个小旗子,正清点人数:“老王来了吗?老张呢?就等你们俩了!”

阿美和老周走过去,李姐笑着说:“周老师,阿美姐,你们可来了,快上车,座位都给你们留好了,靠前,不颠簸。”

大巴车开动的时候,天刚蒙蒙亮,老街的屋顶上还盖着层薄雪,像撒了把白糖。老人们在车上聊开了,有的说要去乌镇吃羊肉面,有的说要去西栅看夜景,有的说要拍好多照片,阿美靠在老周的肩膀上,听着他们的笑声,心里暖暖的,像揣了个暖炉。

老周从包里掏出个橘子,剥了皮,一瓣一瓣递给阿美:“吃点橘子,补充维生素。”阿美接过橘子,放进嘴里,甜丝丝的,是昨天在杂货铺买的,很新鲜。

大巴车开了四个多小时,终于到了乌镇。冬天的乌镇果然好看,青瓦上盖着薄雪,小桥下的流水冒着热气,岸边的灯笼挂着红绸,像一幅水墨画。老人们下车后,都忍不住惊叹:“真好看,比电视里还好看!”

李姐带着大家先去民宿,民宿在东栅的巷子里,是个老院子,院子里种着棵腊梅,正开着花,黄灿灿的,香得很。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,笑着迎出来:“爷爷奶奶们来了,房间都收拾好了,暖和得很,还有热水。”

放下行李,老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去逛西栅。阿美和老周走在后面,老周牵着阿美的手,她的手有点凉,他就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,暖着。青石板路上结着点薄冰,老周走得慢,一步一步扶着阿美:“慢点走,别滑倒了。”

路边有卖麦芽糖的,阿美停下来,看着糖稀在锅里熬得金黄,想起小时候在青瓦镇,母亲给她买的麦芽糖,也是这样甜。老周看出她的心思,买了一块,递给她:“尝尝,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。”

阿美咬了一口,甜得发黏,粘在牙齿上,像小时候的记忆。她笑着说:“比以前的甜,也比以前的贵。”老周也笑了,帮她擦掉嘴角的糖稀:“现在日子好了,想吃就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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