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苑蕉园,太液池波光粼粼,映着盛夏的烈日,却化不开澄碧堂内的森森寒气。
太子妃倒地的一瞬,满场死寂,随即哗然!
太子惊愕了一瞬,迅速反应过来,当即将滔天震惊与对温恕的怒火强行压下,化作一脸惊怒交加的忠愤,他嘶声力竭地高呼,声音因极度紧绷而扭曲,“有...有刺客!护驾!快护驾!”
宴席场面瞬间大乱!
女眷的尖叫、杯盘落地的碎裂声、侍卫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轰然炸开,猩红的醒酒汤泼洒在织金地毯上,迅速洇开一片不祥的污渍。驾前禁卫反应神速,如潮水般自两侧拥上,瞬间将帝后与皇孙护卫得水泄不通。
怎会是太子妃?!
这完全不对!
赵王惊骇的目光死死钉在温恕身上,对方却连一丝眼风都未曾扫来。
温恕...竟敢背叛他!
赵王紧紧攥着拳,周遭杂乱的脚步声、尖叫声,如同乱雨般砸在他耳中,震得他心慌意乱。
他急急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想要平复心头如惊涛骇浪般拍打的狂澜,试图理清眼前的事...
温恕哪来的底气敢背叛他?!
他分明已将温恕的所有退路彻底堵死!
奇楠香木构陷太子、坐视太子遇险置之不理、乃至他这些日子放任温瑜随意出入王府、制造出他与温府的联姻传言...无论真假,这些足以让温恕万劫不复的罪证,都已精准地递到了东宫案头。
这些日子温恕进出东宫,至多能与太子虚与委蛇,太子绝无可能再信他!
温恕本该是一条被拔了牙、只能依附于自己才能苟活的毒蛇...
他怎敢?怎能反噬?!
东宫的眼线早就秘密传来消息,太子打算在宫宴上下毒除掉他。太子这类蠢材,也只能想出这种直白粗暴又漏洞百出的法子。
温恕献上的对策正是让他将计就计——趁他新掌宫禁职责、全权负责宴席护卫之便,直接调换尚膳监的人手,将太子备下的毒药偷梁换柱。待太子饮下那盏本为自己准备的“醒酒汤”,便是自取灭亡。
温恕还信誓旦旦,一力承担,说他会用自己的人,绝不会沾染赵王分毫,昨日传信说已安排妥当,保证万无一失,让他全然放心。
他只当这是温恕投向他递来的投名状。
一旦太子暴毙,储位空悬,以他如今的声望及在诸皇子中最为年长,入主东宫名正言顺,易如反掌。
届时,他再以执掌宫廷禁卫之责,借肃清宫廷余孽之名,寻几个与太子有旧怨的低级官吏或军中莽夫顶罪。刑部大牢里,最不缺的就是这等认罪后便悬梁自尽的死囚。太子树敌甚众,此案必成悬案,最终不了了之,就如正月里死掉的曹如意一般,迄今为止尚未抓到真凶。
从头到尾,他的双手都不会沾上一滴血。
为了避嫌,今日宴席他的座位刻意安排得远离太子,并且...
太子若出事,皇后震怒之下必会拿他这个禁卫执掌人发难。他早已备好后手——届时便主动向父皇请罪,不推诿,不狡辩,将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,就认一个“失察之罪”。
父皇心知肚明,太子早已人心尽失,祸起东宫内斗的可能性远大于宫禁疏漏。自己这番“请罪”,看似是领罚,实则是为父皇分忧,他这般识大体地认下小过,父皇最多小惩大诫,岂会重罚一个懂事的儿子?!
莫说他身后是定远侯,母妃是宁贵妃,圣眷正浓。便是他平日在于父皇心中的分量,也未必就比太子轻!
任由皇后撕闹些时日,待风波平息,储位非他莫属。
待到他君临天下之日,自有千百种法子,让皇后那老妇悄无声息地湮没于深宫重闱之中。
万事俱备,只要...只要太子一死,大业就成了!
赵王狠狠闭眼,耳畔忽远忽近的惊呼尖叫声激得他心头怒意层层翻滚,眼下被毒死的不是太子,而是太子妃!
那他所谋算的一切——认罪、忍辱、等待——岂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?!
这口黑锅,这将计就计的妙棋,变成了自打耳光的蠢行!
是他太自信了,太大意了!
是他低估了温恕的胆量!好一条反噬的老狗!
温恕竟敢如此戏耍他!
来日必将他千刀万剐!!!
赵王齿关紧咬,恶狠狠地瞪向温恕,眼中翻滚着将他撕成粉末的怒意。温恕却恍若未见,径直急步奔向庆昌帝与太子,瞬间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惊惶面孔,“陛下、殿下,此地凶险,请速速移驾!”
傅鸣与裕王对视一眼,将太子与赵王的反应尽收眼底。裕王凑近,声音压得极低,“鹬蚌相争...看来今日得利的,是温恕这老渔翁了。”
傅鸣轻哼一声,目光锐利地扫过温恕的背影,“戏还没唱完,这老狗定然还藏着后手。”
没准今日这场大戏,是由温恕亲自来落幕。
傅鸣眼光一扫,见无咎与长庚已护在陆青二人身后,心下稍安,当即递去一个眼色,示意无咎尽快护着二人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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