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函首安边

2025-11-02 1971字 0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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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禧三年的冬天,对于临安城而言,格外寒冷刺骨。不再是物理上的严寒,而是一种由军事溃败、财政枯竭、人心惶惶共同酿造出的,弥漫于朝堂街巷每个角落的绝望气息。曾经高亢激昂的北伐号角,如今只剩下败兵溃退的哀嚎和金军铁蹄南下的隐隐雷鸣,如同悬在帝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随时可能斩落。

一、 暗流汹涌

平章军国事韩侂胄的府邸,昔日门庭若市,如今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。往日的阿谀奉承之辈,脚步也变得迟疑而疏远。韩相公本人,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暴怒之中。

前线战报如一道道催命符:东线虽赖毕再遇、叶适等人苦撑未致全线崩溃,但淮甸残破,金军游骑已可窥视江防;中路皇甫斌溃败后,金军兵锋威胁荆湖;最令他心惊胆战的,是西线传来的密报——吴曦,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将门之后,竟有密通金虏、图谋不轨的迹象!

“废物!皆是废物!误我大事!”节堂内,韩侂胄须发戟张,将又一份求援文书狠狠掷于地上。他双目赤红,往日的意气风发被一种穷途末路的狰狞所取代。北伐之初设想的“立马吴山”,如今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,更可怕的是,如何收拾这烂摊子?金人索价必然极高,而朝野的怒火,又该由谁来承受?

他开始频繁秘密召见心腹苏师旦、陈自强等人,商议对策。一方面,他严令毕再遇、叶适等尚能作战的将领“死守待援”,哪怕只是为了在谈判桌上增加一点可怜的筹码;另一方面,他不得不重启与金人的议和渠道,派遣方信孺等人为使,试探金人的条件。

然而,金人的态度极其强硬。仆散揆等人开出的议和条件传回临安,不仅要求割让两淮、增岁币、称臣,更有一条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朝堂之上的要求——“称臣不足,必欲得太师头耳!”——不仅要南宋称臣,还必须献上主导北伐的韩侂胄的人头!

消息虽被韩侂胄极力封锁,但无孔不入的宫廷与朝堂暗流,还是让这骇人听闻的条件悄然传播开来。一种诡异的氛围开始弥漫:恐惧与一种隐秘的期待交织在一起。许多人意识到,若要平息金人的怒火,换取王朝的苟延残喘,舍弃韩侂胄,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。

二、 密谋定策

在这股暗流中,一股旨在终结韩侂胄权力的阴谋集团,正以前礼部侍郎史弥远为核心,悄然形成。

史弥远,阴沉多智,久历官场,对韩侂胄的专权早已不满,更敏锐地察觉到北伐失败后韩党根基的动摇。他清楚地看到,舍弃韩侂胄一人,既可满足金人要求,打开和议之门,更能借此机会攫取最高权力,实现朝堂的“换天”。

然而,要诛杀一位手握重权的平章军国事,绝非易事。史弥远需要强有力的同盟。他首先找到了同样对韩侂胄心怀怨怼的皇子荣王赵曮(音:掩)(后更名赵洵),获得了皇嗣的支持。但最关键的一环,在于深宫之内——当今天子宁宗皇帝的皇后,杨氏。

杨皇后与韩侂胄素有旧怨。当年宁宗立后,韩侂胄曾倾向于另一位候选人,此事虽未阻止杨氏最终正位中宫,却在她心中埋下了深刻的芥蒂。加之韩侂胄多年来权倾朝野,对后宫亦多有不敬,杨皇后早已视其为眼中钉。

在一个夜色如墨的晚上,史弥远通过杨皇后之兄杨次山的渠道,将一封密信送入慈元殿。信中,史弥远详尽分析了当前危局,指出金人索要韩侂胄首级乃和议关键,直言“侂胄不死,国难不止”,并恳请皇后“为社稷计,断此祸根”。

杨皇后阅信,沉吟良久。她深知此事风险极大,一旦失败,便是灭族之祸。但北伐失败的后果已然显现,若金军真个渡江,赵宋江山不保,她这皇后亦将沦为阶下囚。权衡利弊,尤其是想到韩侂胄昔日的轻慢,她终于下定决心。

“告知史侍郎,”她对心腹内侍低语,声音冷冽,“此事…可行。但须周密,务求一击必中。”她取出一方皇后印信,作为凭证,“宫中禁卫,吾当设法。”

有了杨皇后的首肯与内应,政变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。史弥远又秘密联络了对韩侂胄军事失败极度不满的参知政事钱象祖、礼部侍郎卫泾,以及最关键的人物——主管殿前司公事、掌握着一部分宫廷禁卫力量的将领夏震。

一场针对帝国最高权臣的猎杀,在暗影中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
三、 玉津园血色

开禧三年(1207年)十一月三日,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。韩侂胄如常乘舆上朝,仪仗煊赫,虽知国事艰难,但他多年积威犹在,并未完全意识到危险的迫近。他心中盘算的,或许还是如何与金人周旋,如何稳住朝局,甚至如何将议和不利的责任推给他人。

舆驾行至六部桥附近,突然,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率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,拦住了去路。

“圣旨下!请太师止步!”夏震手持一份黄绫卷轴,高声喝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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